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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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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月河與番禺之間的一處深水湖泊。

一眼望去,密密麻麻全是黑色掛著“XX軍”的大船。

大船們井然有序,來來回回,絡繹不絕。

每當有自南而來的船只抵達大湖泊,就會聽到湖中一聲響亮的口哨,湖畔無數只鴨子“嘎嘎嘎”地撲騰起來,短小的翅膀激起嘩啦嘩啦的水聲。

再之後,這一批鴨子會在旗幟的引領下,井然有序的飛上空蕩蕩的大船,等大船上的人稍作修整,這只大船就會再次向南邊方向前進。

當又一批的鴨鴨被大秦士卒們送上船艙,重回岸邊的大秦士卒們看著烏壓壓的一片鴨,忍不出出聲感慨。

“誰曾想,我拿大刀的手,如今成天餵鴨飼料。”

“哈哈,阿父若知道我參軍後,成天做些屠戶賤籍這種事,只怕會……”

……

“只怕會什麽!有什麽不好嗎!”

戴著口罩的小淑女忽然走過來,白眼都快翻上天,“養雞養鴨和屠戶有個甚關系。你們難道不知道大秦還有“牛人”“雞人”這樣的官職!好好養,還能當官呢!

再者說,屠戶是賤籍又如何!吃飽穿暖有什麽不好。你們只知曉提著腦袋搞軍功,知不知道家母、親人會掛念啊!”

明明是被半大的小淑女指著鼻子說,這一批大秦士卒們非但沒有頂嘴,反而低聲道:

“是我們不曾學過吏!是我們不懂,不生氣了啊!”

“盧家小姝教訓得是,是我們不對!”

……

路過的張嬰聽到盧家小姝幾個字,腳步一頓,他扭頭看了過去,恰好也看見大秦士卒們討好的表情。

張嬰有些驚訝,他對身後的大秦卒道:“他們為何如此讓著這位……盧家小姝?”

大秦士卒一板一眼拱手道:“回小郎君,因為這,這位算是……殤醫。”

殤醫?

張嬰一歪頭,忽然發現這個戴口罩的小淑女,好像是當初被方巾郎君帶過來的,第一個拿針縫合傷口的女孩子。

“原來是她啊!”張嬰有些感慨,“真是厲害,怪不得了。”

身處他後方的大秦士卒沒有做聲。

倒是過來匯報造紙工作的工匠一楞,遲疑了一會,他臉上擠出一個幹巴巴地表情,道:“小郎君,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啊。請,請不要生氣唔啊……”

“什麽?”

“就是她啊……盧家小姝偷偷追過來這件事。”

“什麽!”張嬰猛然一驚,“什麽追過來?”

工匠一見這情況就知道自己是誤會了,他猛地自扇一耳光,恨不得裝作一副什麽都沒說的模樣。

可張嬰哪能如對方所願,長安鄉的人對他百般維護,他自然也會護犢子。

他嚴肅地上前一步,道:“不可隱瞞!”

明明身高遠比工匠矮小,但爆發出的氣勢卻令工匠下意識地後退半步。

工匠抿了抿唇,搓了搓手,才幹巴巴地說道:“這,這是某大兄前些日子送了家書過來,說盧家和樊家吵了好些日子,差點引起了械鬥!說的就是盧家小姝跟著軍隊偷跑了。

大兄來信時,還托我想辦法問問周遭,有沒有誰見著盧家小姝,某特意去詢問了幾支軍隊,因緣巧合下才發現盧家小姝是偷偷混進采桑軍,一起跟著過來了。”

張嬰:!!!

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。

盧家小姝?

那個乖乖巧巧的古代少女居然這麽野?敢離家出走幾千裏?

他忍不住再次打量戴了口罩的少女。

此時對方正駐足在一位推著木質板車前,彎腰給躺在木板車上

的傷患整理衣服。

沒一會,她拿出木牘和朱筆,在上面寫了一會,之後將寫好的木牘放在木板車上的病患身上,揮了揮手,很快,另外一輛拖著病患的木板車出現在她的身前。

之前他就覺得這人樣貌聲音有些神似,但沒仔細想。

如今多看幾眼,越看越像樊典喜歡的小姑娘,盧家小姝。

張嬰深吸一口氣,二話不說地往那邊走,想將盧家小姝拽過來好好問清楚。

沒想到剛走兩步,卻被工匠戰戰兢兢地攔住。

“你敢攔我?”

“不不不,某不敢,某不敢!”工匠滿頭大汗,最後百般懇求,“小郎君,小福星千萬,千萬不要說我是說的啊!”

“為何?”

“因為,因為盧家小姝縫線很,很厲害!救了很多人。”

工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,苦笑道,“我阿弟多虧她才救回一條命。我,我不能害了她。”

“呸!女孩子擅自離家出走上戰場,這多危險,你不想及時將對方送回去才是真的會害了人家!”張嬰瞪了工匠一眼,“再敢攔我,我把你一起送回鹹陽去!”

說完,張嬰大邁步地向著盧家小姝方向走去,走到半路,註意到對方好像在工作,張嬰又停下命身側的工匠去找人。

工匠只能苦著臉,一步三回頭地離開。

……

片刻後,一位醫吏走了過來,示意自己先接替盧家小姝的工作。

盧家小姝正有些納悶,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。

“盧家……阿姊?”

盧家小姝身形輕輕一顫,轉過身,摘下口罩,道:“也算是……被小福星給認出來啦。”

張嬰見對方坦然,心下越發疑惑,開門見山道:“盧家阿姊為何要偷偷從軍。”

“唔,我,我是……”盧家小姝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好意思,深吸了一口氣,才道,“我是為了和樊郎表達決心,為了能在一起才過來的。”

張嬰:“哈???”

“樊郎被我阿父逼得上戰場,我很擔心他,我不希望讓他一人面對危險。我想要陪他一起。”

盧家小姝說到這,臉上的紅潤下來了一點,“我也打聽過了,采桑將軍治軍嚴謹,對女卒尤為照顧,所以我才偷偷跟著采桑將軍來到百越。”

張嬰:!!!

他不敢置信地開口道:“你,沒在開玩笑?你就只是為了樊家阿兄,偷偷跑來戰場?!”

——阿姊糊塗啊!

你這和王寶釧挖野菜苦守十八年比起來,都算互有勝負啊!

“是!可惜我膽子太小了,沒能及時找到他的屍骨。”

盧家小姝說到這,臉上忽然露出濃濃的哀傷,“即便他已身死,我也不悔,我只是……”說到後面哽咽得都要落下淚。

旁邊的大秦軍卒見她落淚,都有些躁動。

張嬰甚至懷疑,若不是自己在場,這些大秦士卒會圍過來安慰盧家小姝。

“等等啊……”張嬰忍不住道,“你從何得知樊家阿兄戰死了?”

“我問過每一位傷患,也托他們詢問過,從未聽過樊郎的消……”

“啊這,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情況,樊家阿兄並沒有前往百越戰場。”張嬰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斷對方,“據我所知,他應該是追隨韓信大兄,一起前往北方的九原之地,此刻或許正與匈奴作戰。”

盧家小姝:……

“此言當真!”盧家小姝飛奔過來,蹲在張嬰身前,雙眸亮晶晶的充滿了喜悅,“他,他還活著?”

張嬰遲疑道:“唔,我只能確定他是去了匈奴之地,其他消息我不能確定!”

“那也很好

了!已經很好啦!”盧家小姝臉上盈滿了驚喜。

張嬰見對方的情緒好了起來,也笑了笑,開口道:“既如此,我送你回鹹陽?”

盧家小姝一楞,立刻起身給張嬰鞠躬,然後揮了揮手中的銀針,笑了笑道:“謝謝小福星。但我現在也算采桑軍中很厲害的女殤醫。先不回去了。”

張嬰一楞,下意識道:“不回去?可是你在戰場多危險……”

“女子又如何?女子依舊能上戰場。”

盧家小姝抿了抿唇,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批身形較為纖細的大秦黑甲衛,“她們也能砍下敵軍頭顱,立下赫赫功勞。小福星在港口時,不還鼓勵百越女子多務工麽。”

張嬰嘴角一抽,一針見血道:“可你是偷跑來的。”別想在他這裏偷換概念。

盧家小姝身體一僵。

她輕輕嘆了口氣,非常認真地註視著張嬰,開口道:“謝謝小郎君,如果在學殤醫之前,我肯定會乖乖回鹹陽。但現在……

不管是為了照顧我的采桑將軍,為了樊郎,為了袍澤,還是為了我自己,我都不想離開。我要留在這與采桑軍一起共進退。”

張嬰有些驚訝地看著盧家小姝,這是戰火帶給她的蛻變麽?

有點耀眼啊!

他秉著關心多勸了幾句,但盧家小姝態度非常堅定,始終不為所動。

她最後補充了一句,道:“小福星不必擔心,我們身處後方照顧傷患已經算很安全,而且殤醫也有獲得功勞的機會。說不定我會比樊郎更早的建功立業,到時候他也不用那麽辛苦,因為家裏的賤籍還可以靠我脫離呢,哈。”

說到這一句,盧家小姝還開心地笑出來。

之後,她重新走向木板車,輔助醫吏進行初步診斷傷患的工作。

“唔……”

張嬰摸了摸後腦勺,態度這麽堅定,有些難辦啊。

他忽然發現好幾位大秦士卒的目光偷偷落在盧家小姝身上,還有人低聲感慨:“樊郎?嘖,當真好福氣。”

張嬰:忽然有些擔心樊典帽子的顏色。

……

張嬰沒想好怎麽勸盧家小姝,便先回到了船艙。

此時,又有好幾艘從南方回歸的大船停靠在岸邊。

張嬰拿起手中的哨子裝模作樣地吹了吹,實際上則是在提醒系統。

【系統,船來了,鴨鴨可以出發了!】

【來了來了!】

張嬰看著鴨鴨撲騰著翅膀井然有序地上了前往南方的大船,他忍不住道:

【系統,這鴨子是npc的話,能吃嗎?】

【當然可以!我們只是分了一縷精神在上面,死前會就……】

【什麽!這些鴨鴨是你操控的?!】

【……】

張嬰一臉驚訝,怪不得最近聯絡系統時,總覺得對方有氣無力,還經常像宕機一樣忽然沈默,這麽一說就說得通了。

張嬰摸了摸趴在身側的大狗頭,還準備問問系統,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。

“不管看多少次都會覺得好離譜啊!”稚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。

張嬰聞聲扭頭,恰好與如橋饒有興趣的目光對視上,他敷衍道:“唔……還得多謝你提供商船。”要不是這些大船做掩護,系統是沒辦法直接傳送雞鴨過來。

“那倒是!”公子如橋有些得意地擡起頭,他正有些事要與張嬰說。

張嬰打了一連串好幾個噴嚏。

一件厚厚的皮襖及時裹在了他身上,趙文的聲音在湖風中有些不明顯。

他道:“嬰小郎君,湖面上風浪大。午膳已經在做,不如先回船艙,可不要生病了。”

張嬰又打了個噴嚏,感覺有些

餓,起身道:“唔,有事再喊我。”

趙文看向公子如橋,道:“如橋公子可要……”

“我也回船艙。”如橋道。

三人一起往船艙內走。

之前無人看守的船艙門前,赫然佇立了八個黑甲衛。

最中央的兩個伸出手臂交叉擋住船艙門。

趙文皺眉道:“憑何攔我?”他可是嬴政的心腹之一。

黑甲衛們沒有給趙文面子,中央偏右側站著的黑甲衛,冷聲道:“回趙文中書令。陛下有令,任何人不得進入。”

趙文卻沒有直接離開,他高聲道:“陛下可在?趙文、張嬰、如橋覲見。”

黑甲衛們目光銳利地掃向趙文,右手齊刷刷落在刀柄之上。

半晌,船艙之門被人從裏到外地推開,居然是面色不善的內史騰,他嗡著嗓音道:“趙文,嬰小子,進來吧。”

趙文和張嬰一楞,魚貫而入。

“嗯?”如橋楞楞地看了一會,臉色驟然有些難看,他指著自己道,“我呢?”

內史騰將軍瞥了他一眼,平淡道:“陛下只宣召這兩人。”

“什麽?!我不信!我可是陛下的兒子!”

如橋還想亮出身份後進入船艙,他也擡起步伐想一起跟著進去,卻被門口的內史騰給擋住,鼻子碰得疼。

內史騰將軍關上了船艙門,心裏還吐槽了一句,陛下的兒子又如何。

陛下幾十個子嗣,誰摸過統領全軍的虎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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